暮色四合时,她总在废弃剧场的中央旋转。褪色的红丝绒幕布垂落如凝固的血迹,而她的足尖划过斑驳的木地板,扬起细小的尘埃,在斜照的残阳里化作金粉。人们唤她"灵羽",因她总穿着缀满孔雀翎的旧舞衣,那些蓝绿交错的羽片随动作簌簌作响,像千百只蝴蝶在同时振翅。
十年前那场车祸带走了整个舞团,唯独留下她扭曲的右腿。医生宣布她再不能跳舞的那个下午,病房窗外的梧桐叶正以坠落姿态完成最后的华尔兹。康复训练时,她把止痛药碾碎掺进蜂蜜水,对着消防通道的镜子重新学习站立。金属支架与骨骼摩擦的声音,成为她独舞的第一个节拍。
如今每个雨季来临前,她的关节仍会预报疼痛。但那些锈蚀的消防梯、荒芜的屋顶水箱、凌晨的便利店冷柜区,都成了她的舞台。有夜归人曾看见她在十字路口的安全岛上起舞,交通信号灯将她的影子投映在沥青路面,时而鲜红时而惨绿,宛如某种神秘的都市图腾。
去年冬天剧场终于要拆除时,工人们在梁架上发现三百六十五根用丝带系着的羽毛,按月份排列成黄道十二宫。最中央的钢梁上刻着极小的一行字:舞者真正死去那天,是忘记重力如何塑造灵魂形状的时刻。此刻城市另一端的地铁通道里,有个穿褪色舞衣的身影正掠过流浪歌手的琴声,她的剪影掠过瓷砖墙壁,像一页被风突然掀起的乐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