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走进人群便消失不见，像一滴水落入海洋。菜市场摊主记得她总在黄昏时出现，手指掠过番茄时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，却叫不出她的名字。
三十七年来她收集过许多称呼：纺织厂第三车间的"细纱能手"，老式居民楼里的"402住户"，急诊室值班表上的"李护士"。这些标签像褪色的便利贴，在时光里簌簌剥落，从未拼凑成完整的姓名。
她的遗物中有本缎面笔记本，第213页写着："今天帮穿红毛衣的小姑娘修好了自行车链，她眼睛亮得像星星。"这样的碎片散落在各个角落——敬老院窗台突然出现的野姜花，匿名寄往山区的二十七个包裹，图书馆每本捐书扉页的铅笔小花。
暴雨天会有陌生人突然递来伞，说是替"卷发阿姨"还人情。菜贩老王至今留着张字迹娟秀的纸条："三年前欠的菜钱，连本带利。"那些她悄悄修补的世界裂缝，此刻正透过无数人的生活，折射出细碎的光芒。
死亡证明上"姓名"栏画着横线，殡仪馆的白色康乃馨却堆成了小山。穿红毛衣的姑娘如今戴着护士帽，在深夜病房里为老人掖被角时，动作熟稔得令人恍惚。